曳晓(看置顶!)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老默个人向】野兽(上)

看《狂飙》的一些后遗症。这篇没什么CP啦,就只是写一写我眼中的老默,大概是上下两篇,因为还没追平所以先写了个上。


因为剧中说黄瑶只有人中像老默,所以设定瑶瑶更像黄翠翠。照着最小的那个演员写的。天真朴素怯生生的姑娘。


【老默】野兽

你知道吗?底层的人,本来是不配有感情的。如果你只是个动物,也许能平安度过一生,可一旦你想做个有感情的人,就会害了你自己,也会害了你想爱的人。


我曾经就是一个野兽一样的活物。说是我自己那时候是个活物,因为那就只是活着,算不上是个有感情的人。


我也会像人一样工作,工作不必用心,只用力气。每天获取一些能够维持当下平静无波的生活的报酬。只是维持,谈不上改变。


我像动物也像人一样的吃、喝、拉、撒。也会和女人上床,发泄生为一个雄性都会有的欲望。


我认为和女人上床并不算是“好”。毕竟,在精力旺盛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在一天里睡过两三个女人。也许你要说那是不道德的了。可是你想想,动物哪会有什么道德呢?农村里养猪养鸡的,也不会拿一只十只公的去配十只母的,搞什么一夫一妻。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五年。


我遇到了她,她就是黄翠翠。


黄翠翠是当服务员的。我们都住在旧厂街。她给饭馆端过盘子,也在服装店卖过衣服。总之她和我差不多,就是辗转于许多店铺,给人打工的命。


她刚来旧厂街的时候,我已经见过了许多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穿着轻薄的衣服的女人了。而她,还操着蹩脚的土话,扎着一条麻花辫,怯手怯脚的问:“靓仔,要蒜的哇?”


平心而论,她也算不上很漂亮。但我就是喜欢。


我骑着摩托车,带她去海边玩。我们闻着咸湿的海风,彩色的橡皮筋从她的头上散了开,她黑色的头发扎进我的衣领。


于是我像从来没有亲过嘴一样,追着她狠狠地亲。


她也不太会亲吻,抬着头睁着眼,目光清澈,倒映着海边七彩的阳光。


我捂住她的眼睛,似乎无师自通的懂得了,亲嘴的时候大概还是要闭着眼睛,才更合适一些。


翠翠是农村里走出来打工的女孩子。农村人家里养了女孩子,会早早的教给她们持家的技能。所以和翠翠保持了长久的关系之后,我的这个破屋子,似乎就更像我记忆中的家了。当然,是在我爸妈去世之前的家。


身边有一个女人的生活不坏。她有了一个住所,我有了一个能陪伴我的人。


我从未对翠翠感到厌倦,她会使唤我洗菜,我会招呼她晾被子。我长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充实”。应该就叫“充实”。不吵闹,但是,我知道,确实是有人陪着我。


这样的生活,似乎不好也不坏。我和黄翠翠的关系,似乎也和我之前有过的那些关系没什么太大的不同。


但生活的变化是悄然发生的,只是我们自己不知道。还以为人会在一瞬间就彻底改变。


那个时候我意识到的她的变化,发生在我和黄翠翠在一起半年后。那天她突然说:“陈金默,我们得结婚了。”


我说:“好啊。”


“你有钱吗?”黄翠翠的眼神里带着怀疑,“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跟你结婚?我怀孕了!你要是养得起孩子,我们结婚;你要是养不起,我就把它打掉,也免得它生下来受罪。”


那是个春夏之交的午后。阳光透过纱窗,刺在我身上。我感觉到后背发烫,灼烧得我背心覆盖下的皮肤出了汗。


我出了一身的汗。我感觉我问出口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你说什么?你——怀孕了?”


结婚生孩子,是大多数人都会做出的选择。孩子么,健康有生育能力的男女,很容易搞出来的。身边的人,也很容易像我们这样,交往、意外怀孕,然后自然而然的把孩子生下来,养着。养到大了,重复他们父辈的命运。


黄翠翠提出了难题:“我们怎么养这个孩子?”


像我们的父母,养大我们,并没有费很大的心力。生下来,给一口饭吃,给几件衣服穿。读书么?自然也要读几年,但也只能保证正常生活,不会走错男女厕所这样。好在给了我一个高大健壮的身体,即便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工作,也还没有饿死。


翠翠是农村姑娘,她家是所谓的绝户头,只有她一个孩子。女孩嘛,村里是不会给她分地的。等她父母一过世,家里的地就要被收回去。所以回农村,也是回不去的。


她怀了孕,起码有一两年没办法工作。眼看着孩子七八个月就要落地,我怎么养活他们?我第一次想到这事。


“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也过像我这样的日子。”黄翠翠往日懵懂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要是我们不能养活孩子,那生下来又有什么用?不如打了算了。”


也不知为什么,我对她肚子里这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玩意儿突然充满了一种奇异的情绪。以至于我拍着桌子冲她吼:“你敢!那是老子的孩子!不就是钱吗?”


黄翠翠立刻安静了下来。


我拿起墙上挂着的摩托车钥匙出了门——那是翠翠自己做的挂钩,说我一出门便要满地找钥匙,太粗心,又耽误时间,就弄了一堆小玩意儿。


钱。


钱这东西有用,但如果没有钱,就能逼死人。


没念过书,没学过技术,没有本钱。你想要挣个养家糊口的钱,就只能整天的做事。倘若穷人偷个懒,便是难恕的大罪了。不做事,工头就不给钱;不能往家里拿钱,家人便要唠叨。


两个人在一起,甜甜蜜蜜的时候,的确可以有情饮水饱。可是穷人得到的这点欢愉,是注定没办法长久的。


爱欲是爱欲,可你得活着,也得让我的老婆孩子活着。除非我可以真的像动物一样不在乎他们。


我如果不出来挣钱,黄翠翠把孩子打掉了,充其量我也只是又回到以前的生活。但是我不想。我既不想失去黄翠翠,也不想失去我和她的孩子。


是的,我不想失去她,不想失去他们。不想失去我现在的,好像已经或是即将拥有的,家庭。是的,有人气的,不会让我感到寂寞空虚的家庭生活。


我应该成个家。我这样想着,向路过窄巷的人,挥出了我的刀。


我抢到了三千块,犯的是抢劫罪。我被判了六年零三个月。


黄翠翠来看我的时候,我还没觉得有什么,“翠翠,你别害怕。不就是六年嘛。等我出来了……”


她还没等我说完,就对我破口大骂,骂得挺难听:“陈金默你想给我的孩子弄出个抢劫犯的爹,害我们一辈子,没门!我告诉你,我已经把孩子打了,以后,你再也别想见到我!”


我的脸皮一下子紧了起来,“你说什么?你把我的孩子打了?”


她朝我点头,像一个得胜的将军。


我把头凑近玻璃,样子应该怪唬人的:“黄翠翠,你杀了我的孩子。我告诉你,等我出去了,第一个就把你杀了。”


“那你就试试。”黄翠翠冷笑,走出去的时候连头也没回。


监狱的管教看见我就头疼。我向来只懂得生存,我确实也只要生存着就够了。黄翠翠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孩子也没有了。狱警也不能把我杀了,狱友们也打不过我,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一个人如果没有盼头,那生活就没意思了。可这种没意思的境界反倒是无敌的。没有任何事能够打倒一个没有希望的人。


直到六年后,黄翠翠这个名字,被一个叫安欣的警官再次提起。


这六年我并没有把黄翠翠这个人忘记。只是想起的时候,通常是揪心的疼。疼什么呢?她打了我的孩子?我想,那我应该恨她。于是我就恨她。


“你认识黄翠翠吗?”


这是这六年来,我第一次从别人的嘴里听到黄翠翠的名字。警察会知道黄翠翠?小市民被警察知道名字,可不是什么好事。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半仰着头对那个年轻的警察说:“认识。等我出去,一定会杀了她。”


我对安欣说起我和黄翠翠的往事,说到“没钱了好说,我抢呗”的时候,我没有放过安欣略显错愕的神情——看,我就说,安欣生来就是要做人的,很难理解动物的思维。


我说完这些,又主动在心里给黄翠翠添上一分恨意。这种恨意并不会让我舒服,它也许只是一种本能。


安欣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临走的时候,拿了我几根头发——进监狱之后我就剃了寸头,我倒是无所谓,但是安欣拿镊子试了两次还是拔不下来之后被我瞪了一眼的表情,还是挺好笑的。


一个警察,被犯人瞪了之后,居然显得那么无辜和委屈。这场面对我来说,倒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安欣再次站在我面前,是在几天之后了。他给我念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我连头都没抬,只是问:“什么意思?”


“你有一个孩子,并且活着。”


孩子。我的眼前似乎闪过我对孩子的印象。旧厂街狭窄破败的巷口里跑动着的,脏兮兮的,但也通常不懂得什么叫忧愁的小人儿。生龙活虎。


安欣说,这世界上有一个我的孩子。她与我血脉相连,她身上另一半的血脉是黄翠翠给的。


黄翠翠,从来就不是一个狠心的女人。她没有打掉那个孩子,把她生了下来。


我想起黄翠翠向来是心软的女人。她会用剩饭喂流浪狗,引得家门口总是有三四只狗在叫。有的猫狗根本就不流浪,但也到家门口来讨剩饭吃。


她说:“门口有狗还安全呢。你不要太小气了。”


我说:“有我还不够?还要狗来看门。”


“呐。”她嘻嘻的笑着,“你要当狗的话,这里还有些剩饭给你吃。”


我气她牙尖嘴利,把她抱到里屋的床上去狠狠收拾一顿才罢。


黄翠翠,这些年我主动为她加码的恨,刻意淡忘抹平的回忆,其实从来都没有消失。我只是……只是不愿意记起。一旦撬开那个锁,她的音容笑貌,便立刻如同开闸的洪水,浪花会将我整个人掀翻。


“有我女儿的照片吗?”


对不起,我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就做了你的父亲。


那天我当然没有看到我女儿的照片,但我想,人们都说女儿是像父亲的。长得不像,性格也会像。可我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自己。


我不能让我的女儿也像我这样。女孩儿合该娇一些。总不好像我这样,活得像个野人。


“安警官,打今儿起,我改。”我打人骂人辱骂管教,也并不会获得什么成就感。似乎只是动物骨子里的慕强本能驱使着我去做这些事。不过现在我的本能被另一种本能所取代了。


因为我有我的女儿了。虽然我还没有见到她。


见到她的时候,我已经出狱了。那天办完手续是在上午八点半。我把自己的奖状寄给了安欣之后,就在小学门口等我的女儿放学。


我不知道她几点放学,可是我想,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比见到她更重要。这五个月来我只想了两件事,一个是翠翠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心里本就是空中楼阁的恨意泯灭之后,剩下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愧疚。安欣大概是怕我去寻仇,所以只说“不能说”。还有一件事,就是我的女儿到底长什么样子,过得怎么样。安欣征求了黄翠翠父母的意见,把女儿的照片给了我。


他告诉我,女儿随翠翠的姓,叫黄瑶。我们是没读过几天书的人,只觉得金啊玉的,贵重。


翠翠曾经说:“你名字里有金,那我让我的孩子叫玉。多金贵。”


我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干嘛?让孩子跟他爹我拜把子啊?”


果然,她让我的女儿叫了“玉”。安欣给我解释:“瑶嘛,是美玉的意思。”——也不知道翠翠这个和我都一样是稀里糊涂念了小学的人,怎样翻着字典给女儿取名字。


我低头摩挲着那张不知被我摸了几千遍的照片,再一次感叹,瑶瑶长得更像翠翠一些。简直就是缩小了的翠翠。像她好,女儿像妈妈,秀气。


小学的门开了。孩子们一窝蜂的涌出来,我站起来踮着脚尖希望看得更远,好看清我的女儿在哪里。


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了过来。我远远的就盯住了她。


她梳两只羊角辫,用的是和初见的翠翠一样的彩色橡皮筋。区别只在于那个时候的翠翠是大姑娘了,扎的是麻花辫。


和我们一样,没什么补习班上,跑着长大的孩子,皮肤微微有点黑。刚刚上学,怯生生的,像刚到新家的小猫儿,眼神里是天真懵懂。


和她妈妈刚来到旧厂街的时候的神情简直一模一样。


我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我不会和人搭话,更不会和孩子搭话,但我硬是上前弯下腰,尽量扯出一个慈祥的,像爸爸一些的笑容:“你是黄瑶吧?”


她没听我说完,尖叫了一声,撒开腿跑掉了。


我失措的站在路中间,家长们立刻扯着孩子离我更远一些。好像生怕我是人贩子。


我站了两分钟,还是安慰自己说:挺好的,瑶瑶在学校学得好,警惕一些,不会被真的人贩子拐走。


是好事,我告诉自己。我想笑,毕竟我真真切切的看见了她,和她说了话。可是我笑不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悲伤情绪瞬间涌上我的心头。她不认得我,好怪谁呢?只好怪我自己,怪她的爸爸,从来都没有让她认识。甚至都不是一个能让她在学校里自如说起的人。


我迫切的想把瑶瑶接到我的身边。可是没那么简单。她的外公外婆生我的气,骂我害死了他们的女儿。要不是我让她怀孕,她也不至于为了养这个孩子去做脏事。小村子里传闲话很厉害的,弄的他们一家被指指点点,还丢下一个瑶瑶让他们老两口养活。


“都说养儿防老。我养了个讨债鬼来。临死还丢下这么一个丫头。”老太太抹了把眼泪,“讨债鬼让你害死了,就剩这么一个孩子你也要害她?”


老爷子沉默寡言,只“砰”的一声把门关了上,叫我“滚”。


他们说的没错。如果翠翠当时更聪明一点,找个在京海市有点家当的男人,也就不用去做皮肉生意,也许就不会死。


可是一切都没办法改变了。她死了,活着的人,不还是得活着吗?


最起码,眼下,我也得活着。我只有活着,攒下钱,证明我能养活瑶瑶,我才有希望让她认我,才有希望把她接到身边。让她过上和我,和她妈妈都不一样的日子。


我总得让她生活得比我更好一些,才能弥补一点我犯下的错。也好对得起……安欣。让我知道我还有个女儿的安欣。


可是找工作不容易的。尤其是我这么个有案底的人,在里面待了六年多,出来真是觉得一切都变了,处处都和六年之前不一样。这个季节工地也不多,我又没什么技术。找来找去处处都只见包工头冲我摇头。


最后还是唐小虎把我带到了高启强面前。


唐小龙和唐小虎兄弟,在我的印象里是有点家底的。从小就不肯让人一点儿。他们是看不上高启强三兄妹的。


高家嘛,和我一样,爹妈没得早。但高启强这个大哥撑得起来,看弟妹脑子都好用,靠卖鱼供他们读书。我进去的时候,高启盛和高启兰的学历都超过我了。


没想到六年一眨眼,高启盛都大学毕业了,高启兰也在外地读大学。我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对“文化人”的羡慕和佩服。供两个大学生不容易的,高启强也不过就是卖鱼的,才能赚几个钱。还是咬着牙撑了起来。


难道我一个好手好脚的男人,还养活不了我的女儿吗?我的女儿比别人又差什么?我也要供她读书,我也要让她漂漂亮亮的,我是她爸爸呀,我不能让我的女儿过得不如人!


高启强给我找到了房子。我原来的旧房子早就拆了,好一点的家具折价交了罚金,剩下的也不知道哪儿去了。短短六年,像王母娘娘的簪子划成的银河,在之前的我和现在的我中间隔开了一道天堑。


高启强和唐小虎给我带来了柜子箱子,还搬来了一台电视机。唐小虎说:“总不能住个空房子,也得像个家。”


高启强脸上带着温温和和的笑:“是啊,到时候你要把你女儿接过来嘛,小孩子都喜欢看电视的,现在节目比以前多很多,什么都有啦。但也不能让小孩子总看电视,不然眼睛会坏掉啦。”


我也跟着他笑,但很快我就想起,翠翠活着的时候,家里连一个彩色电视机也没有。一想起她已经死了,我就笑不出来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黄翠翠到底是怎么死的?”


高启强的表情僵硬了一瞬:“老默,这个事情你不要问。”他接着就站了起来,要回家去,回头细心的叮嘱唐小虎记得给我检查厨房的电。一副转移话题不想谈黄翠翠死因的样子。


他出门之后,我随手把门关上,拽住唐小虎的衣领:“说,黄翠翠到底是怎么死的?”


安欣想让我忘掉,高启强也不想谈。人人都让我把六年前的黄翠翠,那个我记忆里的爱人忘记,好好养大女儿,过了这辈子就算了。可是什么叫忘掉?我能忘掉吗?忘掉我和她在苍蝇馆子里第一次见面,她给我剥了一颗蒜,看到我辣得龇牙咧嘴时笑出了声的样子;忘掉她叽叽喳喳埋怨我丢三落四的样子;忘掉她拉着我的手,说生个孩子别像我这么傻大个儿的样子。


我忘不掉的。


我看见太阳会想起她,看见下雨会想起她,我吃饭也会想起她,到晚上摸着被子也会想起她。


她原来陪我那么久啊?也只不过半年多而已。


忘掉她也许是对我来说最好的选择。忘掉她就是忘掉仇恨,这样我可以继续生活。但我选择不忘掉她。


我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命运的齿轮再次向前转动,我仿佛听见了它咬合住我生命的声音:“告诉我,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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